——对话国际原子能机构CFE杨文斌
▲ 杨文斌在IAEA总部
在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有一种职位被称作免费专家(Cost-Free Expert;CFE)，该职位通常产生于IAEA与成员国已有或潜在的合作项目中，IAEA为项目中掌握专业技能的人员提供工作交流的机会，而不占用其自身编制和预算。在我国，IAEA的免费专家由相关单位提供经费支持，经国家原子能机构(CAEA)选拔后推荐派驻。
2013年，生物技术专业毕业的杨文斌进入中国同辐股份有限公司，从开始从事核医学及生命科学相关的技术支持工作，到逐步涉猎核技术应用领域的国际合作与市场开发，从在IAEA楼前拍下的一张“游客照”，到负责接洽IAEA的活动事宜，梦想的种子一步步生根发芽。2021年6月，杨文斌如愿以一名免费专家的身份进入IAEA核科学与应用司工作，在核技术应用领域国际合作的舞台上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
记者(以下简称“记”)：您认为国内向IAEA派驻免费专家(CFE)，对加深国际合作与国内相关领域发展有何助益?
杨文斌(以下简称“杨”)：我认为在追求和平与发展的道路上，国际合作是永恒的主题。它不仅能够促进产能合作，提高生产力及效率，而且可以促进多方研发水平、人员能力的提升，以外促内，实现1+1>2的效果。尤其在核技术应用这个高度依赖科研成果转化的领域，各国的技术和产业发展水平参差不齐，存在广阔的合作空间，这就更需要开展充分的国际合作。IAEA就是核领域国际合作最大的舞台。
为了进一步加强国际交往，拓宽合作领域，向IAEA派驻CFE是很必要的。CFE区别于IAEA的正式职员，在日常工作外，更是链接国内外资源的重要桥梁，协助开展交流合作，传递关键信息资源，共同搭建合作项目。早些年，这样的工作机会很少，也很难申请。如今，随着祖国的日益强大，愿意提供支持的单位也逐渐增多，尤其是与IAEA已有一定合作基础的单位，派出的人员不仅能够在现有的项目合作上发挥作用，在离任回国后，也可以更好地利用IAEA的资源推动单位的发展。
记：您任职的IAEA核科学与应用司的主要职能是什么?都取得了哪些成果?
杨：IAEA核科学与应用司承担了“原子能用于发展”的主要职能，涉及医学健康、环境问题、农业及粮食、工业等诸多领域。过去几十年中，IAEA以可持续的方式帮助成员国开展核科学技术领域的国际合作、专家指导、标准制定、培训交流等工作，不断推进成员国核领域基础能力建设与高质量发展。
▲ 杨文斌与部门同事
目前，IAEA核技术方向有超过500个正在实施的技术合作项目以及近百个协调研究项目。由IAEA支持开展的核技术应用领域的成果也数不胜数，主要包括：为技术合作项目提供专业技术支持、涉及癌症诊疗及营养干预、新材料开发、生态系统评估、农业活动改善等;开展核技术领域的培训班与研讨会，提供专业课程指导;在全球建立IAEA协作中心及实验室，与成员国共同实施研究计划;发布IAEA官方出版物，提供核技术发展的技术指导;建立行业相关导则及标准，为成员国的发展提供参考等。
记：目前，国际核技术应用产业发展现状如何?
杨：核技术应用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医学诊疗、粮食育种、食品及医疗器械的灭菌、材料改性以及环境治理等领域都应用到了不同的核技术。随着社会发展与公众对核能认知的进步，核技术应用产业有着十分广阔的发展空间，金融资本也愈发青睐这个产业。
据了解，当前已有超过150个国家开展了核技术研究、开发与应用。从经济体量上来讲，全球核技术应用产业化规模达到近万亿美元，其在发达国家产生的经济效益已超过GDP的2%，成为推动国民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在技术研发与产业应用层面，欧美国家也是一骑绝尘。以核医学应用为例，无论是堆照同位素、加速器同位素的生产，还是高端核医学装备的研发应用，欧美国家都掌握着全球最先进的技术手段，这在下游应用产业中体现得更为明显。例如，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批准上市的放射性药物有70多种，而国内仅有30多种，在研发药物方面，欧美国家也远远走在前面。
▲ GC大会期间，在核科学与技术司展台前
记：与国际相比，国内相关领域发展有哪些特点，前景如何?
杨：目前来看，我国的核技术应用产业处在“机遇与挑战并存的高速发展”阶段。我国核技术应用产业起步较晚，在研发水平、产业延伸等方面与发达国家存在较大差距，发展规模也远低于发达国家，年产值仅占GDP的0.4%左右。
对于核技术应用产业面临的挑战，国家政策给予了充分支持。2021年下半年，CAEA牵头联合八部委共同发布《医用同位素中长期发展规划(2021-2035年)》，从产业发展供给、需求、政策等方面进行部署，助力实现我国医用同位素的稳定自主供应和医用同位素“走出去”，为产业的发展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同时，我国核技术应用产业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国内的科研院所与领军企业积极引领行业发展，一方面投控源头，积极构想同位素自主化生产的解决方案，并广泛搭建放射性药物生产供应网络;另一方面延伸应用，加大科技投入，建设放射性药物创新体系，增加辐照新材料的投入，推动电子加速器在多领域的应用，不断探索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
目前，国内已拥有非常庞大的市场体量，产业年均增长率超过20%，预计2030年年产值将突破万亿规模。
记：您在IAEA从事哪方面的工作?在IAEA工作的经历对您来说具有怎样的意义?
杨：我在核科学与应用司放射性同位素制品及辐照技术科工作，主要负责各国辐照装置及医用回旋加速器数据库管理、放射性药物及辐照技术国际大会及日常会议组织和相关出版物的编辑等。
能够在核领域国际合作最重要的平台工作，是我打开眼界、学习和提高的绝佳机会。记得临行前，集团公司领导叮嘱我们要“立大格局、干困难事、做有心人”，在形势复杂的国际组织之中，我时刻牢记这句话，并用多学、多干、多交流来回报这样难得的工作机会。
国际合作无小事，兼具不确定性和挑战性。回顾近1年的工作，这些不确定和挑战带来的是提高与成长。
一是学习能力及业务能力的提升。进入IAEA工作意味着要面临与国内完全不同的工作环境和内容，无论是管理系统的使用，还是与不同文化背景的同事开展工作的方式，迅速学习和适应是有效开展工作的前提。同时，IAEA是一个专业性非常强的国际组织，许多高级别职员大多是具备过硬专业能力、来自科研院所或政府机构的专家，与他们一起工作会让人对核技术应用产业有更深入的理解和认识。
二是更加通晓中国国情。身处国际组织，要抓紧一切合适的时机，尽可能准确地向外界传递中国声音，展示大国形象。这对自身综合素质要求极高，因此，需要更多地关注中国历史文化、紧跟时事焦点，不断学习积累以提升在国际场合的交流能力。
▲ 杨文斌参加IAEA篮球比赛
三是更加敢于展示自己。国际组织既是各国博弈与合作的平台，也是展现个人素质的舞台，很多人眼里的中国职员大多工作勤奋但不善于表达，这样的工作方式很可能会被误认为缺乏个性和领导力。工作中，只有不断突破自我，敢于恰当地表现自己，才能更好地推动各项工作的完成。
在IAEA这样重要的国际组织中，每项工作都担负着“维护世界和平”与“利用核技术解决全球的发展问题”的使命，每位工作人员付出的努力与汗水都推动了原子能的和平利用与发展。无论现在、将来身在何处，用实干践行承诺最为重要，能够为祖国核工业发展做出贡献就是最大的意义。我相信，未来会有更多年轻的中国员工出现在IAEA，发出中国声音，贡献中国力量，成为链接国际合作的桥梁。
